小時候一家四口生活的一幕幕，鄉親田間地頭的歡聲笑語，剎那間全部浮上曉夢腦海。

雲瑤說得對，曉夢說什麽不在乎生死，不過是在逃避記憶，在努力不讓自己想起當年全村被屠的殘酷。

可是這噩夢一直在她心中，從沒有消失，反而這麽多年的堆積和麻痹，積壓了太多的戾氣。那一頭白色瀑布，就是曉夢心中所有的憤怒。

此刻，仇恨的心門打開，釋放的是魔鬼。

曉夢無聲地掙開楊東的手。

楊東不敢放手，他知道，放手就是讓曉夢去送死，可是，曉夢掙紮的力量越來越大。

曉夢的修為恢覆了六成，楊東只恢覆了三成，如何拉住她。

秋驪劍出鞘，飛向前方的左聖靈。

左聖靈身受重傷，哪裏敢接，不過他早有準備，三名祭司同時上前，擋在了左聖靈前面，擋下秋驪劍的攻擊，圍攻向曉夢。

曉夢一把甩開楊東的手，從空中接過秋驪劍，一劍橫斬，狂暴的劍氣猛撲三大祭司。

“啊”

三大祭司發出慘叫，被曉夢劍氣掃翻在地。

楊東和左聖靈都驚住了，以他們對曉夢傷勢的把握，三大祭司和她打應該占上風，怎麽也不至於被一招擊敗。

曉夢落在地上，拖著秋驪劍快步逼近左聖靈，一粒粒帶著魔霧的雪花落在身上綻開，曉夢也毫無察覺，血紅的眸子，殺氣籠罩左聖靈全身，仿佛比左聖靈的龍圖領域還要可怕。

左聖靈一步步後退，他害怕，這是多麽多年，左聖靈第一次真正害怕。他開始後悔剛才激怒曉夢。

“快上，殺了她。”左聖靈歇斯底裏大喊。

另外四名祭司和一大群黑衣人向曉夢圍攻過來，曉夢手握秋驪劍，劍氣縱橫，一個個黑衣人倒在劍下，鮮血飛舞。

曉夢不斷受傷，但是她根本沒有察覺，好像感覺不到痛一般，此時曉夢只有一個念頭，殺了左聖靈，殺了這裏所有的蜀山人。

大雪飛舞，魔霧漫天，楊東的眼前，是曉夢一個人血戰蜀山數十名高手，血紅的眸子裏只剩下殺戮，死死盯著左聖靈，耳中只剩下敵人慘叫的聲音。

發髻爆開，白色的秀發飄散開來，與周圍的雪花融為一體。四大祭司，數十黑衣人從前後左右攻上去，又都死傷在秋驪劍下。

“魔鬼……魔鬼……”

四大祭司都不同程度受傷，看著曉夢嗜血的眼神，步步後退，其他黑衣人更不敢上前。

“什麽魔鬼，她在燃燒精血，她本來就受了重傷，現在敢燃燒精血就是找死，繼續上，不用半柱香，她就得死無全屍，上。”

左聖靈躲在後方，歇斯底裏大喊。

“敢後退者，誅仙臺處死。”

四大祭司和眾黑衣人聽到左聖靈的話，再次鼓起勇氣，向曉夢圍攻過去。

左聖靈說的沒錯，曉夢全靠仇恨和意志支撐，身體透支到了極限，不到半柱香，被四大祭司聯手擊退，一記重掌打在曉夢胸口，曉夢倒飛而出。

在空中，曉夢的眼睛依然死死盯著左聖靈。

曉夢的身體落入楊東懷中。

“曉夢，我們走。”

楊東拿出了飛天神盾。

“我不走，我要殺了他。”曉夢眼睛盯著左聖靈，咬著牙道。

“好，殺了他，但也請你養好傷再殺好嗎？我們先走，等養好傷，我……我帶你上蜀山。”

當說出“上蜀山”三個字，楊東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，如果可以，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回到那個地方，但是現在，為了曉夢，他只能這樣承諾。

“不，我現在就要殺了他，我一刻也不想等。”曉夢抓緊了手邊的秋驪劍。

“曉夢，你醒醒，你還留在這，就是送死。”楊東大喊。

“送死又怎樣？我的一生都被他們毀了，我爹娘，哥哥，紫山村的鄉親，不能白死。”

“要是他們活著，他們也不想你白死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他們會怎麽想？我不知道他們在地下怎麽想，我只知道紫山村的恨，必須由那個人的血來洗刷。”

曉夢用力掙開楊東的手，楊東還要上前，曉夢反手就是一劍，對準楊東喉嚨。

“你幹什麽？”楊東不可思議地盯著曉夢。

“楊東，你也是蜀山的人，對嗎？”曉夢血紅的眸子盯著楊東。

“你連我也想殺？”楊東凝眉。

“你再上前一步，我就殺了你。”

此時所有的蜀山高手，放棄了竹屏山莊的人，都圍向曉夢。

曉夢看著楊東，退後一步，轉身，面向四大祭司和上百黑衣人，秋驪劍拖在地上，劍氣彌漫，白色的道袍鼓動，白發隨風飄飛。

凜冽殺氣籠罩，四大祭司和上百黑衣人都畏懼地不敢上前。

眾人看見彌漫的魔霧，竟然開始向曉夢的身體匯聚，這些魔霧並沒有腐蝕曉夢的身體，而是消失在了曉夢的身體裏。

隨著魔霧入體，一道道黑氣在曉夢裸露在外的肌膚流動，臉上黑氣縈繞，樣子可怕至極。

“別怕她，她已經耗盡內力。”

不知是誰喊了一聲，四大祭司，一百多黑衣人全都沖了上去。

“不要，快退……”左聖靈驚恐大喊，可是已經來不及了，四大祭司沒聽見左聖靈的喊聲，帶著蜀山高手眾沖了上去。

只見曉夢手起劍出，劍氣橫掃，包括一名祭司在內，十幾個黑衣人全部被殺。

“完了，靈臺啟動了，道家靈臺啟動了。”

左聖靈瞪大眼睛看著眼前一幕，一步步退後，退了幾米，轉身拔腿就跑，趁著其他蜀山高手與曉夢大戰，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竹屏山莊。

大雪越下越大，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，蜀山下的魔霧蠱消失殆盡，帶起的魔霧全部被曉夢吸納。

曉夢身體四周帶起濃郁的黑氣，楊東幾乎難以看清她的身影，只能看見一個個蜀山高手倒在曉夢劍下，剩下的三大祭司全部重傷。

此時蜀山眾人終於發現不對勁了，而此時，他們已經只剩下五十幾個人。

“左靈尊呢？”

有人發現左聖靈消失，蜀山眾人的戰意徹底瓦解，立刻作鳥獸散。

“想走，沒那麽容易。”

曉夢飛身而去，秋驪劍揮動間，又是十幾個人倒在雪地中。輕功縱橫，曉夢落在山莊的出口，攔住了三大祭司和其他蜀山人的去路。

“曉夢，住手。”

這時，一個人影飛身而至。

楊東站在曉夢前面，隔開三大祭司和蜀山眾人：“曉夢，別打了。”

“你果真是蜀山的人，屠滅紫山村，也有你的一份，對嗎？”曉夢突然擡劍，對準楊東脖頸。

隔著數米遠，楊東也能感受到劍鋒的寒意。

“我比你大不了幾歲，你七歲時，我多少歲？會去什麽紫山村嗎？”楊東大聲道。

“那你就不要阻止我。”曉夢厲聲喝道。

“曉夢，你入魔了，不要再打下去了。”

“入魔？”曉夢冷笑：“管他道與魔，我只知道，仇恨要用劍來填平，如果你與屠殺紫山村無關，就給我滾開。”

楊東沒有讓開，三大祭司早已被曉夢嚇破了膽，趁著曉夢和楊東對峙，繞開道路就逃。

曉夢冷眼一瞥，踏地而起，秋驪劍一劍刺向當先一名祭司，就在這時，一個人影橫過來，擋在了祭司身前，一把抓住了秋驪劍劍刃。

“楊東。”曉夢盛怒地看著楊東。

“我不是在乎這幾個人的生死，而是你不能再打下去了，你的道家靈臺正在吸納魔霧。

道魔一念間，靈臺本是世上最純凈的道根，但是被汙染的靈臺，也會讓你變成全天下最瘋狂的魔頭。

曉夢，清醒一點，我相信紫山村的鄉親還活著，也絕不願意你成為魔性的傀儡。”

“什麽靈臺，什麽入魔，我不在乎，開口閉口紫山村，你見過他們嗎？”曉夢大喊道。

“就算你要報仇，難道一定是現在嗎？左聖靈已經走了，還有什麽意義？待你真入魔了，你還認得清誰是你的仇人，誰是你的朋友嗎？”

秋驪劍劍鋒淩厲，楊東的護體真氣已經不能完全控制，劍刃開始切入手掌，但楊東依然緊緊抓著沒有放手。

“自從紫山村毀滅後，我就沒有朋友。”曉夢冷聲道。

“什麽？”

楊東看向曉夢，眼中是無盡的失望。

三大祭司和一眾蜀山高手趁隙逃跑，曉夢臉色一變，拔了一下劍沒拔出來，頓時勃然大怒。

“蜀山的人都該死絕，不缺你一個。”曉夢一劍遞了出去。

楊東只恢覆了三成修為，秋驪劍又是何等的神兵利刃，一劍刺進了楊東胸膛，鮮血順著劍鋒流出，楊東手上，胸膛，全是血。

看著殷紅的血液，曉夢怔了一下，似乎恢覆了一點神智。

“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朋友，你從來不在乎任何人，但是我無法做到，我無法忘記在蒼龍幻境的患難與共，無法忘記你在桑海為救我受的傷。”

大雪飛舞，雪花落在曉夢和楊東身上，這似乎是他們第一次，沒有抗拒雪花接觸身體。

楊東看著那些倉皇逃走的蜀山人：“如果可以，我樂意見到你殺了那些蜀山人，你以為我很喜歡他們嗎？紫山村被屠，換做我是你，我會恨不得屠滅整座蜀山。

但前提是，你不能死。

你現在被魔性入侵，就算不死，也會入魔，一個喪失心智的人，和死了有什麽區別？

比起那些逃走的蜀山人，我認為你的命更重要，這是我阻攔你的理由，也是唯一的理由。”

劍傷帶動舊傷，加上剛才阻止曉夢，楊東的身體被魔霧入侵，此時早已是一片殘葉，看到三大祭司都跑了，曉夢想戰鬥也沒有人了，楊東再也支撐不住，倒了下去。

曉夢不由自主地松開劍柄，秋驪劍插在楊東胸口上。

看著搖晃的劍身，曉夢慢慢恢覆了一點理智，可是那股兇猛的魔性，好像試圖以洪水一般的氣勢，湮滅剛剛萌生的理智，曉夢腦袋劇烈地痛起來，倒在地上痛不欲生。

終於，曉夢雙眼一閉，暈了過去。

當楊東醒來時，床邊只有千曉婷一個人，本來一臉焦慮，看到楊東睜開眼睛，一下子輕松了不少。

“你沒事了？”

“你沒事了？”

兩人竟然同時開口，千曉婷笑了一下道：“可能是那些魔霧的原因，引起了我體內游龍之氣本能的抵禦，反而讓我更快好轉了。”

千曉婷占據著月神的身體，看到“月神”坐在自己旁邊，楊東總感覺怪怪的。

楊東沒想到游龍之氣還能抵擋魔霧，道：“我回頭傳給你長生訣，你再用幻音寶盒和神樹固本培元，應該問題不大，暫時可以先用月神的身體，總有一天，我會幫你拿回身體的。”

“謝謝你了楊大哥，不過我覺得現在這樣子也挺好的嘛，月神長得挺好看的，悄悄告訴你……”千曉婷忽然附在楊東耳邊，小聲道：“月神衣服內的身體沒有一點瑕疵呢，要不要我把她給你舒服一下？”

“……”楊東淩亂了。

楊東沒看見千曉婷脖子根也有一抹難以察覺的紅潤：“你怎麽樣了？我看你傷得好重，好像還中了毒，我不會醫術，一點辦法也沒有，只能給你輸了一些游龍之氣，也不知道有沒有用，幸好你現在醒過來了。”

“我不太好，魔霧也腐蝕了我的身體，現在一點力氣也沒有。”

“那你趕緊療傷吧。”

“其他人呢？”楊東突然問道：“曉夢和雲瑤怎麽樣了？”

“我不知道啊，我醒來的時候，就看到整個莊園的人傷的傷，中毒的中毒，你和曉夢倒在一起，雲瑤也昏迷了。

山莊那些人很過分的，還能動彈的人，都忙著救治自己的親人，都沒人管你們。”

“人之常情。”

楊東說了一句話，立刻起身，走向曉夢的房間。

曉夢和雲瑤都昏迷著，楊東先查看了一遍雲瑤的傷勢，發現雲瑤還好，只是被魔霧入體。

魔霧是從蜀山搜魂瘴氣煉化而來，但效果卻比搜魂瘴氣差了太多，搜魂瘴氣是連蜀山人自己也無法控制的，相比起來魔霧是弱化了搜魂瘴氣，以為蜀山人自己所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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